第2章 孤露_我立于百万污染源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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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孤露

  南部y省边境深山中——

  夜雨过后的皎月变得氤氲朦胧,星空被尚未散去的乌云遮盖,只剩下月色的残光勉强照亮着潮湿晦暗的深幽雨林——

  闷热湿润的空气缠绕着躯体渗透进皮肤激起黏腻的不适紧张感,刺耳的虫鸣和夜枭凄厉的啼咕狠狠刺激着神经质的大脑,仿佛呼吸都显得是一种错误。

  空气中充斥着危险的警示,男孩颤抖着蜷缩在山坡下借着乱石灌木的遮挡死命地咬着自己的右手将凝噎与喉头的嘶吼和哭喊强迫挤压进已经痛苦到麻木的心脏中。

  唇齿间传来的血腥味刺激了男孩几愈麻木的大脑,父母最后绝望的遗言在两声震耳欲聋的枪响中戛然而止——

  怎么会这样?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我还在做梦吗?男孩在心中不停的质问不停的怀疑——

  但那匆忙中的回头一瞥看到的倒在血泊中的父母都证明着这荒唐一幕的真实。

  为什么?明明只是工作忙碌的父母突然难得的有了假期在调研的同时带他出来旅游,他已经好几年没有和父母一起相处过这么久的时光了,往日连过年两人都只是打个视频电话不停的说着抱歉又不能回来陪他。他兴奋地早早收拾好了行李,跟着父母踏上了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的飞机,虽然住的地方偏僻破旧,虽然父母白天不知道在忙碌着什么,虽然父母不让他独自去太远的地方,但每天都能见到父母,每天都能和父母一起入睡让其他一切都显得那么的无所谓——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今夜父母会突然冲进来把不知道什么东西塞进了他的背包中狠狠的拉着他流着泪哽咽着向他低诉,让他向着北方拼命的跑,不要停下脚步不要回头,一定要越过边境跑到曾经告诉过他的地方、一定要把背包里的东西交给穿着和爷爷一样军装的战士!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在父母的带着诀别与爱意的怒喊中他下意识的执行着父母的命令,他顺着山路疯狂的奔走,跑了一会他隐约听到他曾居住的简陋木楼出传来了不安的巨响。

  男孩停下了脚步,最后混乱的思绪中对父母的依赖和担忧战胜了惊慌和恐惧,他调转了脚步向着火光处飞奔!

  可他看了什么?

  那破败但温馨的木楼在烈火中熊熊燃烧,火光照亮了这一方土地、灼热的火浪中他看到了趴在地上不成人形的父母,鲜血流淌到一群持枪站着的人脚下。

  那一幕刺痛了他的双眼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刚满十一岁的男孩终于无法克制的悲鸣出声:“爸爸妈妈!——”

  地上趴着的血人听到骨肉绝望的哭喊撑着身体瞬间抬起了头,目光自面目全非的脸上穿透黑夜与男孩遥遥相望,没有人会责怪他为什么会回来,他仅是一个即将历经人生至苦的孩子。

  瞬息都不足以形容父母瞬间爆发的爱意,地上两个血肉模糊的人用尽最后的力量猛地跳起扑向眼前还未反应过来的歹徒们!他们撕咬拦截着眼前的歹徒首领扬声悲吼:“小风!快跑!!按我说的跑!!不要管我们!!”

  “小风!!记住你是英雄的孩子!!!跑啊!!——”

  你是英雄的孩子——这句爷爷和他说的无数遍的话让他如梦初醒!那一瞬间他突然知道发生了什么、知道他永远神秘忙碌的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也知道他好像永远都见不到父母了。

  男孩死死咬着下唇在一声“给我杀了这两个卧底!!”的咆哮中转身窜入黑暗的山林中——

  砰——砰——两声枪响,他仅在回眸的余光中望见父母永远倒下的身体,即便泪光模糊了双眼那一幕也清晰到映刻在每一个夜晚的梦境中。

  “给我追那个小孩!!放狗!!放实验体追!!艹!这两个畜生一定把东西藏在那个小畜生身上了!”阴狠的缅甸话自歹徒首领口中喷出,徒匪们立刻自车上搬下一个铁笼子,铁笼子内部传来恍如来自深渊的低吼咆哮——

  男孩蜷缩在山坡下,不敢做声,长久的激烈奔跑让他弱小的心脏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他却连大口呼吸都做不到——父亲曾经多次带他在白天黑夜穿越过森林,他曾以为那只是父亲陪他玩闹,原来不知不觉间归途的方向父亲已经刻在他的心中。

  这将是他最后一次的归程,只是不再有父母的陪伴,他再也没有爸爸妈妈了——

  这个认知终于在男孩心中将悲痛酝酿成愤怒和仇恨,那来自遗传基因中的血性终于爆发,归于冷静的男孩仔细用父母交给他的知识辨别着方向,确定好北方后他也听到了不远处的狗吠夹杂着人类的咒骂,少年如同猎豹般向着北方窜了出去!

  在这幽寂沉闷的雨林中一点微弱的动静都能引起一切注意——

  一阵他听不懂的怒吼在远处响起,随之而来的是猎犬的吠叫还有一种很奇怪的声音,但是他来不及仔细想了,只要再跑20分钟,只要在坚持20分钟,他就能看到父亲曾带他去过的‘边境’了,那里有他们的巡逻战士一定要去找他们帮忙。

  幸好入夜前一场大雨让山林积满了水坑,虽然导致山路湿滑但也让猎犬难以追踪男孩的气味,男孩已经对这里的地形十分熟悉,他聪明谨慎地绕了几个圈成功甩掉了身后的猎犬和歹徒后不顾肺部灼伤的痛苦手脚并用的奔向了即将近在眼前的目标——

  但就在这时,深林中传来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野兽低吼,那从未听过的诡谲吼叫如同刀刃刮骨般的刺耳!

  有什么东西过来了!男孩呼吸一凝、直觉拼命的呼喊着恐惧,他下意识回头,因为惊恐而瞬间扩大的瞳孔中映出了一个裹着腥臭厉风自树端直扑下来的‘怪物’——

  男孩条件反射下一低头蜷缩起身体避开了致命一击但也被怪物狠狠的冲撞了出去,他砸在地上不顾背上火辣辣的疼痛翻起身看着眼前的怪物。

  借着朦胧的月色,他隐约看清了远处虎视眈眈的‘怪物’

  那怪物保留的人类的轮廓但四肢奇长无比四肢趴地手脚如利爪一样、‘他’头部好像是被滚烫的开水烫掉毛发的‘狗’耷拉着肉红的皮肤,鼻骨到嘴部的地方异常的凸出两排尖锐的利齿淌着涎水翻出在锤耷的唇齿外,那怪物头手脚巨大无比,但整个身子又干瘦到只剩一层连着骨头的满是溃烂的皮。

  这种超乎常理的怪物带来的打破认知的恐惧让男孩彻底失去行动力,在那充满虐杀与凶残盯上猎物的眼神注视下,让男孩觉得连呼吸都是种痛苦——

  在那怪物冲上来的一瞬间恐惧绝望充斥了他的脑海他跌坐在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被怪物撕裂——爸爸妈妈,对不起,我还是没能跑回去,但至少我们能团聚永远不会分开了,男孩绝望的想着。

  预想中被撕咬的疼痛没有来袭,脸上突然被喷洒了带着血腥味温热的液体,伴随着一声刺耳的哀嚎重物落地的声音随着飞扬的尘土响起。

  男孩猛的睁开眼睛——云开雾散间朦胧月光铺洒在眼前的人身上,逆光晃乱了男孩的双眼让他看不清眼前人的模样,跌落在地的怪物已经没了呼吸,怪物胸口处露出一个碗口大的血窟窿,劫后余生的男孩听到那人开口,声音淡漠清冷还有点不熟练的生涩:“你的、恐惧和愤怒、打扰到我、睡觉了——”

  一切都在瞬间结束,男孩愣愣的看着那人蹲在打量着地上的怪物,嘟囔了句:“奇怪,不是污染物、也不是污染源——”

  然后他看向还跌坐在地的男孩问道:“中国人?”

  男孩愣愣的点了点头,那人起身看向远方:“你、能走吗,有人马上、来了。”

  男孩连忙爬起来,干涩的道:“我还能走”

  那人背着月色走进,男孩才看到他裹了一件破旧的斗篷,斗篷盖住了小半张脸阴影遮盖了他的五官,但是从身高和声音看他应该是个少年人,斗篷人走到男孩身边犹豫了一下伸出了手,那只手纤长白皙节骨分明,在月光下几乎有点透明:“我、带你、回去。”少年断续的说。

  男孩如同救命稻草般爬了起来紧紧的牵住了少年的手,或许是知道少年击杀了那诡异的怪物救了他这让男孩现在无比依赖眼前的人。

  那人的手格外冰凉,但却给了男孩莫大的安慰与勇气。

  “走吧——”那人平静的说了一声,便拉起男孩在深林中跑了起来,他如同展翼的雨燕般灵活在林海中飞奔。

  男孩发现牵着他的人好像即便在夜间也能看的格外清楚,而脚下的土地中的树根枝干好像在帮着他们移动一样在脚下滑动着,只是历经父母被枪杀和劫后余生的男孩脑海中一片茫然只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到了——”少年的话语让男孩猛地回神,他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祖国熟悉的土地上。

  “你、要去、哪里?”

  彻底安全后的放松感终于让男孩开始回忆起父母留在异国的尸体,他一点点的握紧了牵着那人的手,他知道自己的力气有多大,但他现在急需一点点体温的支撑,那人并没有甩开他的任由他握了下去——

  “没有了”

  “什么?”少年没听清男孩的话

  “我的爸爸妈妈没有了被他们杀了!我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了”压抑已久的泪水终于冲破眼眶,男孩低声哽咽着却不敢放声大哭,曾经能安慰他的人已经永远离去。

  少年似乎是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一般只能僵硬的立在原地,等着男孩发泄了一会才犹豫的吐出一句话:“抱歉,我、没有父母、和家人、所以、不知道怎么、安慰你。”

  奇怪的是,这带着困惑不解的平淡语气意外的让男孩冷静了下来,他狠狠地擦干泪水,咬着牙带着不似这个年纪孩子的冷静和压抑的恨意开口:“我一定要为我父母报仇!我一定要把他们带回家!”

  “嗯那你得、好好活着。”少年牵着他慢慢的往前走他像是很久很久都没有和人交流般不擅长的接话道。

  “可是我该怎么办呢”男孩的语气突然变得低沉,突然发生的骤变让少年失去了至亲逼着他背上不属于这个年龄的责任,仇恨和未来的迷茫交缠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前进;“我绝对不会放过那些人、但是——我能打赢他们吗”那凶穷极恶的歹徒和那丑陋凶残的怪物让在男孩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两人在孤单的在山林中穿行,牵着他的少年听到男孩带着求助般的低声呢喃突然停住了脚步,他知道男孩此时需要鼓励需要安慰但感情的缺失和对人类的恐惧抵触让他束手无策。

  他阴影下的双眼注视着男孩通红倔强的眼睛,就像一只处于绝境但依旧不掩凶狠的幼狮。

  男孩看着少年松开了牵着他的手,在身上摸索,好一会他才掏出一个破旧的袋子从里面倒出两个略比玻璃弹珠大一圈的球体,他犹豫了一会像是在挣扎着什么,最后下定决心一般拿出一个珠子轻轻放到男孩手掌心,他低声道:“护身符、给你一个,保护你、会没事的——”

  男孩愣愣的看着手中的玻璃球,黑夜中他看不清球体的样子,但那带着对方体温的触感让他突然间恐惧不在渐渐消失,虽然依旧不安,但好像有了一往无前踏上荆棘之路的勇气。

  他握住玻璃珠想到什么般抬眼看着眼前的人问道:“对了,哥、哥哥你是什么人,刚才那是什么东西?”

  那人看了他一眼,突然开口说了句:“你该睡了——”

  难抵的困意瞬间席卷尚未得到答案的男孩大脑,瘫软的幼小身体被人一把扶住,陷入黑暗前他听到那人无奈的长叹:“唉——再、帮你、一次吧——”

  等到男孩在边境部队驻地医务室里醒来后,他才明白那人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昏倒在边境部队前的男孩被发现后的同一个夜晚他父母被擦拭干净的尸体出现在了同一个地方。

  男孩至今不知道父母塞进他背包中在他昏迷后被送走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但比起那些,仇恨终于酝酿出披荆斩棘的勇气,他握紧了手中的玻璃珠踏上了自己选择的前方,而这份带着肃杀血性的选择也终引导向他们相遇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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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后

  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席卷了西南山区的几个村落,在这个寒冷的冬季一场铺天盖地袭来的泥石流席卷了这里,地动山摇间泥水卷着砂石排山倒海地从山顶咆哮而下,房屋像纸盒一样被揉碎牲畜像纸片一样被卷走,瞬间整个村子都变得面目全非——

  这场灾难来的诡异又突然,这里雨季主要集中在6到9月,在这期间村民会为了防止泥石流早早做好防护准备,但这场毫无征兆的强降雨却突然爆发在极少降雨的冬季,滂沱大雨下了一天一夜,冬季虽然土壤坚硬但裂缝沟壑更多,再加上冬季植被附着力低,在遮天蔽日的大雨下了整整一天后灾难终于席卷而来。

  其他村子早已经在派来救援的部队有序的指挥下及时带着人畜家产撤离到高地避免了进一步的伤亡,但庙耩村却消失在了这场天灾中。

  庙耩村位于山林最深处,地势低洼,村民长年的开采行为早就把这里的座座山头挖出条条沟口,等到救援队赶到时只来得将位于山脚下居住的村民转移出来,但泥石流却掩埋了唯一一条山路,将村民和救援队困在了这处山沟中。

  然而就在救援队进行全村转移时,大雨再次倾盆而下,已经变得脆弱不堪的土壤无法再一次经得起考验,一场声势更大的泥石流怒吼着卷着飞沙走石冲了下来,整个村子都被淹没在泥海中,那些尚未跑出来的村民连着救援人员的身影一起被淹没在了没有明天的泥土下。

  失去亲人家园的哭嚎声在这满目疮痍的土地上哀哀响起,伴着冰冷的雨水将这一方面天地都拉入悲痛中。

  燕长风狠狠的抹了把脸,手上的泥沙血水都涂抹在了画着迷彩妆的脸上,整张脸显得更加脏乱只能看清那深邃犀利的双眼。

  他本来带着猎鹰一队在附近执行完任务准备归队,但突然接到通知强降雨即将引起泥石流,由于庙耩村过于偏僻救援部队无法全部及时到位,要求目前离庙耩村最近的猎鹰一队立刻赶往村子协助救援队执行救援任务!

  等燕长风带着队员冒着大雨翻山而下,正赶上第二次泥石流席卷而来,而他也眼睁睁看着自己曾经的战友们为了救一个孩子被泥石流无情的冲走!

  但是他却连痛苦默哀的时间都没有,泪水化为汗水继续投入救援中,直到将全部村民连拉带推全部转移到一块相对安全的高地后他才稍微休息了一下。

  即便他早就在一次次任务中目睹无数场触目惊心的画面,但面对这种惨烈的灾害还是让他感到自己的无能为力以及——愤怒。

  是的,愤怒。

  对于普通百姓和救援队来说这无非就是一场天灾,而对于他们来说,他们早就得知这是一场污染源暴走导致的人祸!

  那隐藏在黑暗中的觊觎着人类妄图将世界拉入污泥中的异端,那肆无忌惮散播着恶意的怪物,本就应该被赶尽杀绝!

  燕长风突然想起了十年前在边境逃亡的夜晚遇到的那个‘怪物’和那个神秘的少年,他不自觉的摸出了胸前的吊坠,那是一个看上去很廉价的玻璃球,里面画着一条很粗糙的红色小龙,就这么一个‘护身符’他一刻不离身的带了十年,它陪着他一路走来征战四方直到成为猎鹰的副队长。

  只是,不知道那个现在应该成为青年的少年现在在哪里,而他,究竟是什么人?

  “队长——”一声呼喊敲碎了男人的回忆他将吊坠放回转头看向赶过来的两名队员。

  队员敬礼汇报:“队长,存活村民全部转移完毕,受伤村民已治疗完毕,目前剩余133人。”

  庙耩村年轻人基本上都出去打工了,在家的都是老弱病残还有留守妇女儿童,泥石流卷走了56人,剩下的人他们背着,抬着,扶着给带到了这片高地上。

  “我知道了,稍作休息,将食物和水全部优先分给村民,注意安抚村民的情绪原地等待救援。”

  “是!”两个兵席地而坐略作休息。

  其中一个人犹豫了一下问道:“队长,这到底是什么污染源有这么强的影响力?”

  另一个也考虑道:“如果我们对上它的话有胜算吗?”

  燕长风拍了拍手站了起来,冷声道:“不管他是什么妖魔鬼怪,对于这种危害人类的异端我们都要抱着必死的决心将其斩杀!”

  “你们休息一下,我过去看看。”

  燕长风在高地上搭了几个简易的能挡雨的棚子生起了火堆供村民取暖用,这深冬季节的大雨那是刺入骨子里的阴冷,如果救援再不来的话——他扫了一眼蜷缩着取暖的村民——很多人撑不了太长时间,好在大雨已经渐渐停止只剩下飘散的细雨。

  这时,他突然看到在远离人堆的地方,一个黑色的身影蜷缩在一颗勉强能遮雨的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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