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陶朱公_上古泰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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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三章:陶朱公

  在齐国与施家母女相处的这段日子里,王诩过着有序而充实的生活。

  自从完成了公良亚思的悬赏后,对方便将他的光荣事迹传遍了齐国上层的商业圈。打击黑恶势力便成了每日的必修课。因办事效率高,接私活还打折的良好口碑在业界备受好评,赢得了商人们的青睐。

  早上扫黑除恶,赚钱养家。下午看书学习,搜刮知识。日子一天天过去,似乎过不了多久,他便能完成此行的目的,赶往下一个国家。

  然而平静的表面下却是暗潮涌动。齐国出事了。

  繁华的临淄内城,紧靠宫城东侧的一处国宅内聚集了齐国半数的高层。除了田氏、孙氏、亢氏、庚氏等家族宗主外,还有端木赐与投靠田氏不久的中行寅。

  正值壮年便大权在握的齐相田恒,此刻手握剑柄,眉头深锁,在大殿之上来回踱步。

  这是他人生之中,为数不多的抉择。所以即便心情忐忑,还是谨慎的对待。他让诸人先商议一番,之后再做定夺。

  由于参加这次会议的人实在太多,宽弘的大殿内设满了筵席。桌案从偏殿的侧门一直延续至主殿大门。末席的地方甚至两到三人并用一案。如此盛会与宫城上朝也不遑多让。

  嘈杂之声没有持续多久,一名羽扇纶巾的中年男子再与端木赐、荀子程相继交流过后,来到了大殿的中央。田恒见男子躬身施礼,赶忙自主位走了下来。

  “腹心不必多礼,快将诸君之策说与本相。”

  腹心是齐国新军改革后的军中职务,相当于政委的角色。负责管理谋士并统一建议,直接向主帅汇报。被称作腹心的男子名叫田逆。

  “诛杀左相方能解当前之危局。宗主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更进一步。”

  听到腹心的回答,田恒没有流露出任何的表情。

  因为这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作为右相总揽朝政,而左相阚止是其副手却在齐国对外用兵,如此关键的时刻,勾结越国并密谋除掉田氏。

  政敌用心险恶,逼得他不得不更进一步。而这一步,迈出多少便耐人寻味了。田恒当机立断:“既已决定。此事不宜拖延,今日便动手。兵法与诸位权士先到偏殿商议用兵之事。诸君在此与本相议一议越国之事又当何解?”

  兵法听起来甚是奇怪,但同样是齐国新军改革后的职务,相当于参谋长。而这时的权谋是分家的。权士属于作战参谋。出谋划策仅限于战争。谋士则偏向于政治与经济等方面,涉猎较广。

  随后,一群作战部的参谋跟着参谋长随即起身向偏殿行去。大殿之中又恢复了之前的嘈杂。

  此刻,端木赐正侧耳倾听弟子荀子程的意见。师徒简单的交流过后,端木赐离席行至殿前。老者一出马,诸人立时安静下来。

  他环顾四周,对众人一一拱手,微笑点头:“窃以为越国新君初立,此番北上攻打郯国实乃向各国诸侯宣扬武威,意图重现昔日勾践之霸业。齐国二十万兵马如今被牵制于西面与晋人胶着,无暇南顾。若老朽所料非虚,越伐郯后,必会趁机攻莒,而后欺齐国立威于天下。”

  闻名遐迩的富商、儒家的中流砥柱、纵横家的鼻祖、两国为相的政治天才、天子封君的无上殊荣,集万千光华于一身的端木赐仅仅是道出时局发展的可能性便叫诸人心服口服。

  齐国灭莒在先,越国随后伐郯。如此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越国是冲着齐国来的。在莒地势必会有一场大战。而这一战绝不会像齐国攻打晋国那样儿戏。

  齐晋双方都有各自的目的,所以没到撕破脸皮,使出全力的地步。越国则不然,绝不会手下留情,必定会举全国之兵一锤定音。不然这南王的地位日后将会受到各大强国轮番的挑战。

  作为田氏腹心的田逆此刻也持着同样的观点。田恒见众口一致,只得无奈的叹气:“眼下如此局面,只能先与晋国言和,撤回兵马再做打算。”

  如今是内忧外患,单凭武功来削弱公室实力继而提升与巩固田氏的威望已然成为泡影。阚止与越王都是他走向王者之路的绊脚石。

  不过,内忧可除。外患却是田氏未来难以应付的麻烦。田恒心中明白,一旦杀了左相阚止,国君吕壬势必心怀怨恨。或许早晚也要除掉。

  之前他可以利用中行寅手中的天子诏书名正言顺的讨伐晋国。而弑君篡权后,田氏必将成为中原诸侯的死敌。就像越国担心霸主的地位被动摇一样。一山不容二虎,天下又岂可并存两王?

  如今的世道,自立为王是异端,弑主上位更是异端中的异端,并且为人所不耻。

  正在思考田氏的未来,忽见端木赐仍立于大殿之中。二人目光交汇的一瞬,端木赐那自信与不容置疑的目光令得他心中微微颤动。

  “老朽愿举荐一人,可解田氏之危。”

  心头的悸动仅仅存在了片刻,就被端木赐的这番话瓦解冰消。

  “五鹿君快快道来,不知何人有此本事?”

  随后,荀子程站了出来。

  “在下愿游说楚王,促成联楚伐越之壮举,以破当下危局,望相国允之。”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谁人不知楚惠王熊章的母亲便是勾践的女儿。楚国虽有复起的打算,但越国毕竟是灭了吴国,为楚国报了昔日灭国的仇怨,洗刷了耻辱。加之如今的楚惠王熊章是越王鹿郢的外甥。两国虽有争雄之意,但这一代基本是打不起来。

  若是真打起来,所有的难题便迎刃而解。哪怕只有一丝希望,田恒都不愿放弃。

  “敢问先生有几成把握?”

  荀子程重重的一拱手,气势不凡。

  “十成。”

  当下楚军仍在蒙城屯驻兵马。如果楚国不去威胁宋国转而指向越国,那么做成这件事便是一鸣惊人,之后亦是青史留名的壮举。

  田恒立即答应了荀子程的请求,并且还承诺办成此事后,田氏将奉其为上宾。

  会议圆满结束,端木赐离开田府,在下榻的诸侯馆内秘密的会见了两人。一人是荀子程,而另一人则是左相阚止的门客田豹。

  三人随意的饮了一爵酒后,端木赐言简意赅的表达了谢意,随即便要打发田豹先走:“老夫以命人奉上百金作为酬劳,夜半之时便会送至壮士府中。当下形势微妙,壮士与老夫不可再见。在此谢过,还请壮士践行诺言。”

  田豹本为田氏族人,因武艺不凡被左相阚止招为门客。在端木赐的安排下,田豹于昨夜求见了宗主田恒,并以告密者的身份揭发了阚止的阴谋。而这阴谋事实上并不存在。

  “放心,待左相被诛后,在下即刻离开齐国。不会给五鹿君招惹祸事。”

  田豹拱手相谢,随后戴上斗笠走出了诸侯馆。

  端木赐与荀子程数年未见,师徒对坐一案。好一番叙旧过后,荀子程问起游说楚王的事情。

  “夫子举荐弟子出使楚国,可是有了万全的准备?”

  老人霍然起身,面带微笑。而后在荀子程的搀扶下往主位的方向行去。诸侯馆内的房间格局皆是一殿两室。殿内设九筵,方便待客。左右两侧则是书房与起居室。

  当二人行至主位下方,靠近书房的时候,端木赐驻足看向一侧的屏风。

  巨大的屏风上如浮雕般的斧钺图案透着无上的威严。那是效仿周王畿内天子独有的陈设。这份僭越与大胆无异于表达了馆驿对下榻者身份的认可。

  “子程乃老夫弟子,为人忠义实乃可信之人,陶朱公可愿一见?”

  隐隐的脚步声传来,人未至,声先到。已是花甲之年的范蠡带着平和的笑声走了出来。

  韶华不复,曾有越国第一美男之称的陶朱公如今已不是英姿飒爽的玉面将军。若非健硕的身体将衣袍衬得笔挺,几乎看不出面前的这位曾是一名骁勇的武将。

  头发与长髯早已花白,但收拾的干净利落,商人的我行我素表漏无疑。范蠡虽老,但神采依旧。

  仅仅是看着对方,老者那矍铄的神态与凌厉的眼神无意间流露出的气势,便叫荀子程心生敬畏。他疑惑的看向师父,只觉面前的二人相互之间的气场。迥异中不乏英雄相惜之感。这儒商与儒将的搭配堪称举世双杰,不禁令人神往。

  相互介绍过后,范蠡自衣袖中掏出一张白绢。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名字。将白绢递到荀子程的手中。

  “上面所书之名皆乃不服鹿郢继位,有意取而代之的越国各部首领。你可将此信交与熊章。这联楚伐越之事便已成了大半。而后你去拜见令尹子西,言明齐国内忧之事。无论对方询问何事,你切记不可隐瞒。老夫料定子西必会劝说其主熊章出兵伐越。如此,大事可成。”

  每一步算计的恰到好处。对人心的把握分毫不差。端木赐与范蠡沉寂了二十年后再度出手。荀子程有幸参与其中,此时内心的波澜早已无法用言语表达。

  而王诩这时还在没心没肺的逗弄着范蠡的女儿。

  在施家的小院中,他正踮着脚高举一块金灿灿的牌子,施悝平跳呀跳,就是够不着。

  相比三年前初到这个世界。身体还是个未发育完全的少年,而今的他已经是标准的身高八尺,就是腰围少了点。

  “师父真小气,给徒儿看看嘛。”

  “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十五金买来的玩意,还不是个破牌子。”

  对于师父偷偷充值会员,如今拿了陈田百工盟的铜牌,施悝平很是不忿。

  撅着嘴,头一甩不理王诩了:“师父太自私了。也不给徒儿弄一个。过分!”

  王诩赶忙将令牌揣入怀中。

  “我这是工作需要,你跟着捣什么乱。昨日去接私活,有个三十金的大买卖。不想雇主要先验看腰牌,看到为师的木牌后,一个劲的嫌弃,还说我打不过对手。这能忍?所以就去办了个铜牌嘛。”

  施悝平目光一亮,回身探出小手,犹如小狗讨食:“师傅赚了十五金?徒儿有的分吗?”

  王诩立时耷拉着老脸。一巴掌狠狠拍在徒弟的手心。

  “哎呀!疼!”

  “你还真好意思!说说看,这些天也不跟着师父打工。天天与那田大少厮混。我就没见过像你这般与人约会的女子。不拿别人当饭票也就算了,自己竟还倒贴。田大少缺钱吗?房子就有上百套,没听人家说了府中仆婢五百。就你花在他身上的钱,买个铜牌也差不多够了。”

  越想越觉得生气。这倒不是小气,而是心里不平衡。

  试想辛苦打工被老板剥削本就不爽,赚来的血汗钱徒弟又送还给了老板。这就是所谓的企业闭环管理,完全无解。王诩只觉自己就像个驴子在拉磨盘。无休无止的那种。

  一向大不咧咧的施悝平在听到王诩的这番话后,突然泪奔。泪水如断线的珠帘,簌簌落下。哭得那叫一个委屈。

  “我这么做到底是为了谁?你不清楚吗?”

  理智如王诩这般,还是没看出徒弟的思维逻辑。

  难不成给别人花钱是为了自己?这理由也太扯了吧。

  突然就莫名其妙的觉得,若是天下间红杏出墙的女子都跟丈夫这么解释,或许男人的世界观会崩塌吧。

  “你想过没有。今后你一走了之,若那田盘来纠缠我,我与母亲又当如何生活?”

  恍然大悟之后,王诩长吁了一口气:“是师父考虑不周。对不住你。唉!我还以为你挺喜欢田盘那小子的。”

  错怪了徒弟,于是愧疚的掏出那面铜牌。不想施悝平根本不吃这一套。无奈之下,王诩去屋子里将昨日所得的巨款全部拿给徒弟。

  十五枚一斤的大金块委实沉甸甸的。硬塞到徒弟手中,他愧疚的拍着那包袱:“拿去花,直管花,千万别跟师父客气。”

  施悝平委屈的抬起头,忍着抽泣:“真的吗?”

  “当然了,师傅有的是力气,回头再弄块金牌赚得更多。”

  说罢,却见施悝平一边抹眼泪,一边缓缓后退。王诩顿时清醒过来。

  “小兔崽子!”

  刚骂了一声,便见徒弟露出狡黠的笑容。撒腿就往院门处跑。笑声奔放豪迈。

  “哈哈,老东西!终于被骗到了吧。”

  王诩欲哭无泪。只觉养大的女儿掏空了自己的积蓄,竟与自己一直痛恨的吸血鬼老板双宿双飞。

  “还我血汗钱!孽徒啊!不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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