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2 章_王爷今天弯了吗?[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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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2 章

  谢青吾在次年二月出征北疆。

  ——李云霁终于还是引狼入室。

  当初为了将宋城拖在徐州与蛮子合作,殊不知是在与虎谋皮,而今他手上没有玉玺,割地眼看怕是不成了,再者李云深死的不清不楚,边关将领大部分并不服,他们手上有兵,李云霁就得安抚,李云霁如今就收是赢了,过的怕是也并不安稳。

  云桑想要的是大周的后位,李云霁给不给的起先不作讨论,单是云桑那样狡猾的性格,就不会在情况未明的时候出手帮忙,最多只是隔岸观火。

  至于杨子仪,现在天下人都知道左将军杨子仪已死,在没有足够的力量之前,他会懂得休养生息,边疆诸将可以不听李云霁的,但李云霁却不能放弃他们,因为他们叛逃的代价李云霁承担不起。

  赢了又如何了?过的怕是还不如自己,李云深有些无趣的想。

  他在军中的威望不是一朝一夕起来的,李云霁想得到那些人的忠心,绝不会容易,或许父皇当初就是想到了这些——

  他唯一没有料到的就是谢青吾会出征,他那样的病秧子,他一直以为谢青吾应该就是文人,哪怕入朝为官也不应该去战场。

  谢青吾被烫伤了手后就差不多一直在山上呆着,烫的并不算轻,一个月里都拿不得碗筷,却不想轻松了一段时日,接着便是要去战场。

  他出征前什么都没有跟李云深说过,直到离开的那天早上才伏在榻边轻声在李云深耳边说话,他说:“别想着跑,等着我回来。”

  李云深方才知道他要领兵出征,他没有答话,抬眼看了看房梁,有些怔忡。

  北疆啊,他会不会终此一生都无法再回去看看……

  “我要去徐州,你的亲信大部分也在那里,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我带给你好不好?”

  “秋露白。”李云深答道,“宋城亲手酿的秋露白,其他没什么了。”

  “好,你在家等着我。”谢青吾低头吻了他一下,半是威胁半是调笑,“若我回来发现你不见了,你的酒就没份了,连带着宋城我也不会叫他好过。”

  李云深不想理他,闭眼重新睡过去,他睡不着,但也不会想去送谢青吾,谢青吾还有自由可以去北疆,他却已经没有那个机会了。

  ——他已经再回不去了。

  谢青吾走后李云深偶尔也觉得闲的慌,往常谢青吾的时候身边好歹还是有人在,他走后才发现身边当真是空无一人。

  实在没意思的时候就去书房里找些书看,他不怎么喜欢看书往常也从没有来过,但山庄里的一切谢青吾都从未防过他,甚至曾经和他说过,只要他不把这庄子拆了,其他随他开心,愿意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谢青吾的书房布置的干净整洁,也没什么太过贵重的东西,倒是文人气息十足,他看的嗤之以鼻,看着有多矜贵清雅,内里就有多阴险狡诈。

  李云深特别过分的想,若是自己把他这书房一把火烧了也不知道他回来会怎样。

  但到底没那么作死,胡乱翻了一会儿后竟然在他桌上发现了那些被烧了一半的书信,均被细细理好了放在案上,触手可及的地方。

  灰色的纸张上还有谢青吾烧伤留下的痕迹,暗红的血色已经凝固,李云深愣了一会儿,有些后知后觉的想,也不知道他的手好全了没有,到时候上了战场—

  他看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当做从未看见一般放了回去。

  已经烧了一次了,再来一次未免显得可笑,他看着烧的正旺的烟火,手却慢慢探到袖里。

  ——但有些东西兴许还是烧了的好。

  烧了,这个世上那些他犯蠢的痕迹都会消失的一干二净。

  他抚摸着圣旨上清晰的龙纹,想起自己求父皇赐下他的时候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往日谢青吾在的时候根本不会容许他碰着火,生怕他手不灵便碰着了,如今他不在,虽然庄子外看守的人多了一倍,可身边确实没有人能时时刻刻跟着他了。

  可惜了,他终究还是辜负了父皇的心意,李云深苦笑了一下,终于还是松开了手。

  ——烧了干净。

  圣旨坠落的时候他模糊觉得心里疼了一下,又仿佛只是错觉。

  谢青吾也会给他写信,隔三差五的寄回来一封,路上书信不方便寄送,有时候一来就是两三封,李云深觉得可笑,从来不曾拆开看过,都是收到就扔了,随秋实她们捡去。

  三月的时候足有半个月谢青吾没有寄信回来,春华秋实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李云深却不闻不问。

  三月末的一天秋实推开了房门,大概是刚刚哭过,眼眶还是红的:“公子中了陷阱,已经被蛮子围困了十余天。”

  李云深愣了片刻,李云霁怕是脑子不清楚,派谁去不好,派这么一个书生去,谢青吾那样的世家公子,最多也就能纸上谈兵罢了,怎么能去战场了?

  ——谢青吾,这个蠢货。

  明知道自己不行,为什么还偏要逞强?朝中难不成还找不到一个领兵的,便是陈林去也比他强。

  “已经断水断粮半个月,朝中传出来的消息说,若是舅爷不能在两天之内赶过去公子就——”

  李云深不想继续听下去,冷静的看着秋实:“那又如何?与我和干?”

  “难不成还想要我去救他?”李云深扯了一个讥讽的笑意,“你放我走,我就去救你家公子,关键是你敢吗?”

  秋实咬牙,公子费了多大的心力才把王爷留下来,她怎么敢擅作主张放王爷走,而且就王爷现在和公子的状况,就算真的放王爷走了,王爷怕也是根本不会去救公子。

  “公子把王爷困在这里,王爷怨公子是不是?”

  “那你觉得呢?”李云深冷笑了一下,“他挑断我的手筋将我囚在这里,一辈子不得再见外界天光,我难道不该怨吗?”

  “可难道不是王爷你把公子逼到了这一步吗?公子从小就喜欢你,他那么喜欢你——”

  秋实声音渐高,跟过来的春华忙拉了拉她的袖子,“姐姐别说了,公子说了他不在我们不得为难王爷,不然——”

  “我哪里有为难王爷?我不过就是为我们公子觉得不平罢了,凭什么你就觉得我们公子活该?你现在是不是想着我们公子早些死了的好?”

  秋实眼睛通红:“自从王爷你上战场开始我们公子就没有一天是睡的好觉的,他本来夜里就睡不安稳,偶尔梦见你出事更是整夜整夜的失眠,你在战场上的消息传回来的慢,他就花重金去兵部打探,他在国公府里本来就过的不怎么好,为了得你一点消息变卖了多少东西?”

  “他堂堂一个国公府的嫡子,竟然偷着出去变卖自己的字画,你根本不知道他曾经为你受过多少讥笑,他那么清高的一个人为了你去左右逢源,你那个时候跟四殿下最为交好,他就设计去靠近四殿下,王爷你后来那般忌惮我们公子和四殿下,可你根本不知道他是为什么谁才去跟四殿下攀交情。”

  “你当年受重伤被送回皇城,太医在成王府救治了一夜才抢回一条性命,我们公子进不去成王府,就在成王府的外墙守了一夜,直到隔了几个时辰传出消息来,说你已经转危为安的时候他才回去,回去就开始病着,梦里喊的都是你的名字。”

  “他身体不好,舅爷有时候偷偷给他送些名贵药材来,就怕国公爷克扣了他的,他倒好,拿着东西给国公爷还不着痕迹的暗示国公爷该拿去探望你,可你缺那些吗?可是他就是愿意给你拿去压在库房里,就不给自己用,你甚至都不知道是他送的!”

  “你从前那些风流债,公子每听一件就病一次,后来我们都不敢叫他知道,你不在皇城里公子没一天不是担惊受怕的,你在的时候没一天他是不忧心的,他这一辈子都因为你过的不好,你凭什么觉得他活该,觉得他该死?”

  李云深攥紧茶杯,安静的听她说完:“你现在说这些,还有意思吗?”

  谢青吾已经把他们两个逼到了如今的境地,再多说又能怎样?

  “我只是为公子觉得不值,”秋实抹了一把眼睛,“他从喜欢你的那一刻开始就是担惊受怕的,没有一天不是这样,怕你出事,怕你爱慕旁人,你觉得公子现在成这样是一朝一夕的事吗?”

  “当初淑贵妃找到公子,你以为是公子愿意和离?明明是你写下的和离书,还有,还有……”

  ”还有选妃的书信,明明是你先放弃的公子,他从一开始你不喜欢他时就担惊受怕,到了后来你明明当着他的面说喜欢,背地里却——”

  李云深脸色一白,当初忠叔传信过来说是父皇选妃,母妃打算帮他张罗婚事,添些姑娘给他绵延子嗣。

  他当时在青州,父皇选妃的时候他不敢招惹母妃,就让杨子仪模仿他的笔迹给母妃回信安抚一下,怪不得当时谢青吾会那么简单就同意了和离——

  “凭什么你上战场的时候我们公子就食不下咽寝不安席,我们公子命悬一线你却恨不得他去死?”

  “你送公子离开的时候我在城外见过公子,当时皇城里赐婚的圣旨漫天飞,明明就是你喜新厌旧准备赶公子走,好迎娶新人,公子还信你会去接他,结果就等到了你派去的人给了他一剑,成王府张灯结彩你以为公子什么都不知道吗?他明明什么就知道,却一直骗自己,怕你难堪,明明是你把他逼到了这一步!”

  李云深觉得呼吸不过来,他当初明明是怕谢青吾受到波及,又顾忌他的身体受不得刺激,才派人把他送走,谢青吾原来知道,他走的时候问自己,可还有没有什么想说的,原来是这个意思……

  可他们一直到最后,誰都没有多说一句话。

  “你最好祈祷我们公子好好的,如果出了事,”秋实咬牙,眼里一片阴霾,“如果我们公子出了意外,我就送你下去陪他,他那么喜欢你,你能下去陪他,他肯定开心的很。”

  李云深:“……”

  他本来也就没有稀罕活着,片刻后方才冷笑了一声:“随便你。”

  他以为自己是根本不在意谢青吾死活的,却在接下来的十几天里接连不断的梦见他,梦见他被蛮子围困兵临城下被乱箭射中心脏,梦见他一身是血的看着他,梦见他被砍断四肢……

  他原本以为,自己根本不会在意的。

  睡不着的时候他坐起来看着天边新月,好像有些明白秋实的意思。

  如果一个人一直让你觉得担惊受怕,那么,就把他牢牢抓在身边,让自己永远不再因此而害怕。

  ——那么谢青吾在害怕什么呢?

  再过了半个月谢青吾终于寄了信回来,在案头放了两个时辰,终于还是在秋实恨不得吃了他的目光下拆开看了一眼——谢青吾的意思,这信除了他别人都不许拆开。

  片刻后,李云深后悔了。

  有的没的说了一气,却没有半句是关于自己遇险的事,他看完皱眉看秋实,外面的消息她知道的多。

  秋实见李云深关心自家公子还是挺开心的,开口道:“公子受了些伤,围城的时候伤口有些恶化,再加上水土不服在北疆趟了半个月才能下地,不过还是赢了,连克北疆三城,伤亡也并不大,就是公子恐怕还要在北疆修养一阵子。”

  “王爷,你要给公子回信吗?”秋实眼睛亮晶晶的,“公子这个时候恐怕最想看见您的信了,您的字迹不好出现,可以您先写一遍,我誊抄下来寄给公子。”

  李云深面无表情:“不必了。”

  片刻后冷冷道:“他没死,我甚是失望。”

  秋实看了一眼信,眉眼弯弯:“可是王爷还是拆了信啊,公子知道了肯定甚是开心。”

  李云深:“……”

  提醒的不错,所以后来送来的信李云深一封都没有拆过。

  四月中旬谢青吾回朝,这一仗打的着实不错,秋实很早就开始念叨公子快回来了,该准备这些那些了,谢青吾身上有伤行军也慢,应该是四月末才回来的,因此准备的并不着急。

  李云深没有想过他会带伤快马加鞭赶回来,因此半夜突然被人抱住的时候,下意识的准备扣住对方的脖颈。

  然而手刚刚伸到一半便被人握住了,却是忘了他的手已经废了,尚是怔楞间,谢青吾已经在黑暗之中撕开他的衣裳。

  李云深觉得屈辱,正准备冷笑的当口听见谢青吾的声音:“别动。”

  那样暗沉沙哑的声音,充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谢青吾扯开他的里衣,因为是侧身的缘故,很容易便露出半个背部,刚刚长好的伤疤暴露在空气里,看着狰狞又丑陋。

  谢青吾颤抖的吻上去,喃喃着开口:“对不起……”

  李云深僵了一瞬间,突然就明白了他在说什么。

  那道伤,是因为知道他丧母担心他承受不住,自己给自己的那一刀。

  奔袭千里,昼夜不停,只不过是想早一些回到他身边而已。

  他既然已经去过北疆,那些事只有他肯用心,就不可能不知道,不过已经,知道的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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