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5 章_王爷今天弯了吗?[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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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5 章

  “这些你还记得吗?”

  李云深的声音里几乎带着蛊惑,脚下的土地曾经被赤血染红,那是谢青吾最珍视的一切,母亲的遗物,忠心耿耿的侍女,肝脑涂地的暗卫,洒脱温和的朋友,以及,曾经被囚/禁在他身边的自己。

  他若是没疯,看见这些不可能没有触动,如果他确实是已经什么都记不得了——

  李云深低头看着身边的这个人,午后的阳光温暖而不炙热,泼墨一般洒在这片焦土之上,他低垂着眉眼,任由阳光在脸上镀上一层淡淡的浅金,眼里仿佛是有细碎的微光一闪而过。

  ——

  最后回程的路并没有坐马车,李云深牵着他的手,慢慢往山下走。

  “过去的三年里,我无时无刻不想着逃走,从这条路一直走下去就是皇城,去抢夺回我应得的一切,然后……”

  那些疯狂的念头曾彻夜不休的纠缠他,让他一宿一宿的做着噩梦,每一次醒来的时候谢青吾永远会在他身边,他藏在心底的炼狱无人能够明白,大约只有身边这个人能平息那些几乎能将人焚烧殆尽的恨意。

  他再也不是曾经那个天真直率,敢爱敢恨的将军,磨难磨平了他的骄傲和棱角,他从内里开始腐烂着,被这座皇城用权力束缚住想要的自由。

  他有时候觉得,自己其实已经毁了。

  没有人是能救他的良药,他总有一天会变得不择手段,像父皇一样三宫六院负心薄情,催促他立后的折子雪花一样落在案头,他隐约觉得透不过气来,所以,他只想最后确定这一回——哪怕这样伤他也在所不惜。

  他走的太快了,谢青吾跟的吃力,转过一个山道的时候终于不见人影,傻子觉得委屈极了,眼泪不受控制的滴答滴答落下来,却还是尽力去追赶着他。

  却在转角处撞进一个结结实实的怀抱里,带着薄茧的手碰了碰他眼角,叹气:“怎么越来越喜欢哭了?”

  “追,追不上……”

  不管怎么尽力,还是不能赶上,哪怕是个傻子,也要觉得绝望。

  “以后都不会了……”李云深蹲下身去,让他爬上自己的背,而后轻轻拖住他的臀部,慢慢往前走去。

  山道险峻坎坷,身后一群侍卫看的心惊胆战,哪怕这条路已经全部清理过一遍,确保不会出现任何差池,仍然不能放心,毕竟这两位都不怎么让人放心。

  “以后都不必再来追我了,”李云深看着前方模模糊糊的阳光,轻声道,“等着我就好,以后我会一直一直在这里。”

  “——在你身边。”

  “那些事都过去了,以后我不扔下你,你也不能丢弃我,我们就这样一辈子走下去其实也很好……”

  “我下山的时候你怕自己连累我,宁愿说放下也要叫我离开,那时候你濒死,所以肯定没有听见那句话,不过也没什么了,你没听见,大不了我再说一次就是,我再说给你听。”

  “谢青吾,”他喊他的名字,把人喊答应后才轻声道,“我爱慕你。”

  这一声仿佛惊雷,其实说出来轻轻巧巧,嘴唇吐出的这四个字与其他字没有任何区别,但确确实实有着几乎叫人瞬间热泪盈眶的冲动。

  “我爱慕你——我这一生从来不曾知道什么是爱,母妃爱着父皇,恨不得父皇去死,她嚣张跋扈不可一世,深夜里抱着酒坛子喝醉了的时候却还是会哭,最恨的时候甚至曾用鞭子抽的我皮开肉绽,她从小就教导我,不要对任何人动真心,她说这是这世上最不值钱的玩意儿……”

  “父皇深爱母妃,可是他后宫三千三宫六院佳丽如云,我从来不知道该怎么爱慕一个人。”

  他们两个其实一直都是半斤八两,谢青吾不会爱人,他又何尝会呢?他们其实只会用自己的方式,几近蠢笨的用自以为正确的方式对一个人好。

  “十四岁的时候我遇见云桑,她和牛羊一起被赶在街上出卖,我走过去的时候她孤狼一样咬住了我的裤脚,她的手脚都被捆住,脸上脏乱不堪,可我还是一眼相中了她,只因为她有一双格外明朗的眼睛——她的眼睛多像你啊……”

  “可她终究不是你,她捅了我一刀后窃取了我的令牌带着她的族人逃出去,她原本想杀了我的,可是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力气不足,尖刀刺进了我的咽喉却没能要了我的命。”

  手骨有些不舒服,李云深使了些力气把往下滑的人又托起来些:“因为追击她被埋伏,我最好的兄弟几乎一个都没剩下,就连杨子仪都是从尸体堆里爬出来的,那时候领兵的王将军照着我的胸口就是一脚,我却感受不到疼,你知道吗?我从看见那些兄弟的尸体那个时候起就想着,母妃是对的,而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爱上某个人。”

  “——却偏偏遇见了你。”

  可是命运仿佛是在嘲笑他一般,他好不容易肯放下心结,这个人却还是背叛了他。

  身后的侍卫在他的意思下隔的极远,他不怕人听见,于是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的话,这个傻子是一个多好的倾听者啊,永远不会说出去。

  他以前话不多,自从到了这个位置后跟他说话的人不是战战兢兢就是一丝不苟,他想找人说话都没人,知道帝王的过去有时候意味着死亡。

  ——即使他并不想这样做,也并不妨碍别人这么想。

  迎着耀眼的阳光,说了第一声就不怕继续说下去,他觉得嗓子有些干涩,眼睛却湿热的厉害,不由仰起了头,任由着自己的脆弱迎接阳光的炙热,闭上眼的刹那,他感觉到有一双冰凉的手覆盖在他眼帘。

  “殿下,”他迟疑了一下,仿佛是在考虑该怎样安慰这个难受的人,许久,李云深感觉到温热的呼吸覆上他的眼帘,他从后搂住他的脖子,亲吻了他的眼睛和眼泪。

  他的唇很柔软,并不像从前一样蛮横又慌张,亲吻都好似啃咬,带着无法忽视的绝望和占有,现在的他仿佛是一只失去了爪牙的幼兽,那样的,柔软脆弱。

  李云深觉得阳光过于炽烈,烤的他的肺腑都涌起疼痛之感,山风吹拂而过风干他眼角泪痕,他慢慢的往山下走,任由谢青吾把手覆盖在他脸侧,是无言的安慰。

  他背着消瘦的人慢慢往前走去,前方阳光正好,秋意微凉。

  当初答应过那些暗卫会待谢青吾好,也曾经在他濒死之时承诺,只要他活下来一切都既往不咎,而今——

  他再一次呢喃一般出声:“谢青吾,我爱你。”

  谢青吾还能不能听懂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确实明白这句话的意义,谢青吾清醒的时候永不能听见的话,如今都可以告诉他,那些炙热的爱恋和彻骨的背叛,他终于都可以告诉他。

  走过这一路,往前数年爱恨情仇都是过眼云烟,不再管亏欠与得失,前面半生都一刀两断。

  ——到此为止。

  李云深走的摇摇晃晃并不稳当,但没有任何人敢来扶他,就那样看着他背着一个人走了整整十里山路,然后在山路的尽头站立良久,没有回头。

  ——直到一头栽倒着地。

  他最后一句话是,封了那里。

  帝王的话是圣旨,那座山庄将从此不见天日,没有人会再知道关于那里的往事,包括他这一生最惨烈的噩梦都将从此封存,只有这样他才能和谢青吾有一丝机会。

  懦弱也好,逃避也罢,他不过是个凡人,七情六欲人之常情。

  醒过来的时候却没有看见谢青吾,杨子仪在坐在他床前发愣,手里捏着一纸薄薄丝娟,见他醒了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一句:“决定了?”

  李云深看着他,没有说话。

  杨子仪怔怔瞧了他好半响,忽地将手里的丝娟扔进碳火里:“老大,你还是这样轻信啊,你变的再多,骨子里还是这样的,容易心软。”

  “谢青吾走了,跟着李云霁。”

  李云深觉得是自己听错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能反应过来,声音微沉:“杨子仪,过分了。”

  ”你去吕县捉李云霁余孽是我允的。”

  ——所以不要当我什么都不知道。

  杨子仪似是没听见一般自顾自继续开口:“老大,你自己将事儿交给我处理的,不能我出去筹备两天你就把立后的诏书都拟好了啊。”

  他看着碳火中慢慢燃烧的丝娟,神色不明:“不过,你答应的正好,你应了他他也就该放松警惕了,这时候再找人去威胁,怕是能事半功倍。”

  “毕竟,在你面前能装的再好,离了你也该消停了……”

  “你不要怪我,我马上就要走了,我不放心你,老大,哪怕如今再杀伐果断对上在意的人,你一直都没有任何胜算……”

  李云深差点克制不住的拳头硬生生停在了半空,半响,才缓缓跌落回榻上:“杨子仪,这些年,你到底经历过什么?”

  向来镇定的人闻言僵硬了一瞬,而后自嘲一般嗤笑了一声:“没什么,不过是看了些人间百态世态炎凉罢了,我从小在暗卫中长大,那里虽然残酷无情但同样也简单纯粹,后来在军营也没怎么见过世间冷情,这三年……”

  他眼里空空落落,没什么焦距,他不能告诉李云神他受过的那些苦,做过的那些险恶的事,但从他最后甚至不惜利用陈林对他的愧疚,大约能知道他曾经有多么不择手段。

  这些年,变的又何止是李云深一个?当年率真耿直的杨将军,也早已被磨平了曾经的意气风发。

  “我不恨谢青吾,若不是他为了你放我们一条生路,我们怕是已是一幅枯骨,可是,老大你又当真就相信他疯了吗?你不信我也不信,那样惊才绝艳的人物,谁又能当真放心?”

  这些年的历练让他学会怀疑和小心翼翼,而陈林教会他不再轻易的相信任何人。

  这也是李云深日后必定要会的,他能做一个好的皇帝,可碰上谢青吾还是难免乱了分寸,既然如此,他就帮他这最后一回。

  你不能下的手我去,你不忍心做的事我去,我已经双手沾满鲜血,如果死了自然最好,若是不死也只是为了李云深的日后。

  他的命,从一开始到最后,都是李云深的。

  这是他在生不如死的三年里,挣扎着活下来的信念,最后一根稻草。

  这样的杨子仪,即便已经面目全非,在李云深心里也还是那个会傻乎乎的喊老大的傻子。

  所以他不能再说任何话,他现在的身份,若是旁人胆敢绑了他的人,自然是死不足惜,可这是杨子仪,这天下间他最为亏欠的,最为信任的杨子仪。

  “你把他绑到了哪儿?”

  “皇城外,”他看了看天色,“已经打了三日了,也该开口了……”

  李云深动作一僵,手边的锦被几乎被生生撕碎。

  他肯定不会睡这样久,所以杨子仪怕他去强行救走谢青吾,给他下了足够昏睡三日的药。

  杨子仪看着他颤抖的手腕,无奈又疲惫:“你看,这就是我能不放心的理由。”

  在关于谢公子的事上,你总是这样的一眼就能看见的在乎。

  他是你,如此显而易见的弱点,帝王冷硬的心肠上最后的柔情。

  尤其这个人还是这样的一条毒蛇,随时都能择人而噬。

  ——多可怕。

  杨子仪选的地方偏僻至极路也遥远,李云深一开始还拿着折子看,后来大概是药力未褪便又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不知是不是在马车上的缘故,他睡的并不安稳,恍惚着被梦魇困住。

  梦里都是尸山血海,杨子仪站在尸体堆上,双眼无神的看着黑黝黝的天空,手里的长刀还在旁人的胸膛里,那好像是个普通人,眼睛睁的极大,死不瞑目的盯着他。

  他身后是一片尸骨铺成的长路,他踉踉跄跄的往自己身边走,一面走一面杀人,手起刀落血雨挥洒,他的表情一开始仿佛是要哭出来,后来渐渐变的麻木,身后的枯骨也越积越多。

  他能听见他沙哑的声音,仿佛从地狱的深处缓缓而来,他在喊:“老大……”

  曾经有人教过他,登上那个位置的多数都是从腥风血雨中穿过,他以为自己身上杀孽并不算重,至少不曾沾染上无辜之人的鲜血,原来不是没有而是已经有人代替他承受过了。

  身遭迷迷糊糊,不远处谢青吾在一片刀光剑影中,眼里闪着微微的泪光,神色凄凉又决绝:“殿下……”

  他们身后都是无尽黑暗,唯一的光亮来自自己身后,他想伸手拉住他们,却最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慢慢跌入深渊。

  最后是被一声惊雷惊醒,大概已经是夏天最后一场雨,来的又快又急,醒过来的时候出了一身冷汗,杨子仪递了杯茶给他润喉,倒是没问他梦见什么,只是劝了一句:“去找年大夫瞧瞧吧,老大,你经不起任何折腾了。”

  “……又不是瓷器。”他好歹是军中出身哪里就至于这么脆弱,“倒是你。”

  李云深有些迟疑:“最近怎么越来越……”

  他说不出来,却能敏锐感觉到杨子仪的不同寻常,仿佛是生命流逝,叫他说不出的心慌。

  “那群老家伙天天盯着你在,没事都能传出有事,万一真出了什么事,他们还不闹翻了天?”杨子仪刻意避开了这个问题。

  “到了吗?”李云深掀起车帘往外看了一眼,是一处山林,就在皇城外五里地,离他那座别院倒是挺近。

  杨子仪应了一声,马车外有人撑伞候着,李云深跟着他进了一家农院,绕进后院,后院搭了一个戏楼一样的物什,两层楼,看着隐隐竟像是唱戏的。

  “这里曾是李云霁豢养男宠的地方,他娶的那一位身份高贵,性子也蛮横动不动就上鞭子抽人,打杀宫女美人,她身后还有整个草原做为后盾,李云霁不敢触怒她,只能在外面偷着养些玩物。”

  杨子仪收伞,语气凉凉:“不过云桑之所以肯让他在外面养这些玩意也是因为他是个废人,第三条腿早废了,也只能养些玩物泄欲,这处窝点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但谢公子怕是一早就知道……”

  李云霁本来就性子爆戾,外表再怎么温文尔雅里面也是烂透了的,虽然后来身为皇帝,可那玩意却是怎么也瞧不好了。

  本来一个风流倜傥的人物,身边就没缺过人,男人女人一般爱,突然就当了太监,再加上心有郁结,再怎么疯狂变态也是有可能的,从前甚至弄死过人。

  李云深心中有微弱的不安,进去的刹那就嗅到一股血腥味儿,杨子仪领着他进去的时候旁边有人过来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将军。

  那人一脸凶相,络腮胡子,一道狰狞的伤口从眼角划脖颈,李云深几乎不能想象这样重的伤势这个人是这样活下来的。

  这个人,他并不认识,这是杨子仪的心腹,离开他的三年里收拢来的心腹,这三年来果然变化良多。

  “开口了吗?”

  “没,”汉子摇了摇头,有些迟疑,“一直都没说话,不论我们怎么逼问都不肯开口,已经依照您的吩咐让那些人都去过了,没有动静。”

  迟疑片刻还是道:“已经动过刑了,哪怕再烈的汉子也要招了,他那个样子,恕属下直言,若不是当真疯了就是心智极坚,一般刑法怕是不行。”

  其实他更倾向于这位是真疯了,可很明显,将军不信。

  其实连他也不信,从前那样风华无双的人物,怎么会就这样无缘无故的疯了,怕不是想要在改朝换代的时候苟且偷生,可是他们都是李云霁手里出来的人,折磨人的功夫炉火纯青,再硬的嘴也能撬开,更遑论这样一个养尊处优的病秧子。

  杨子仪神色微敛,却没有说话,李云深已经先他一步走了进去,房间同隔壁是相连的,中间用番邦进贡的玉做了一道特殊的屏风。

  从另一间瞧不见这一间的情况,但从这里却能完完整整的看见另一面的情形,甚至连声音都听的清清楚楚,声音一进去就能听见压抑的呻/吟和低泣。

  其实前面三天杨子仪一直守着李云深,自己也不曾过来看过,只是把谢青吾扔给了这群人,这群混账都该碎尸万段,但死前哄着他们帮忙试探谢青吾一回也算废物利用。

  谢青吾身上的衣裳已经只剩下丝缕,破破烂烂的挂在身上,身上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肉,污血顺着脖颈往下滴落,头发覆盖住大半面容,背后伤痕累累尽是鞭打过后的痕迹。

  烧红的洛铁的印在胸前细嫩的肌肤上,烫的他整个人都在疯狂的颤抖,手脚已经是在抽搐了,微弱的呻吟从惨白的嘴唇里颤抖的流露出来,反而更加剧了那群混蛋的快意。

  “谢相感觉如何?”看着往昔高傲强势的人此刻奄奄一息的模样,这群丧家之犬有些莫名的快意,原以为是必死无疑,却没想到竟然还有如此好事。

  手中的洛铁还在转动,刁钻的挑了最受不得刺激的地方碾压下去,赤红的铁器几乎陷进柔嫩的肌理深处,空气里有微微烧焦的味道,却是他低垂的长发撒在烧的发红的铁器上被硬生生烤化了。

  “谢相为了活下来装疯卖傻陛下自然能够理解,此次特意叫我们潜入皇城来请您回去,还不是舍不得您,陛下也知道您就代表着青州,皇后娘娘已经去草原借兵,陛下也已经在江南安顿好,就差您回去再添一臂之力。”

  “谢相在外人面前装疯傻,却是糊弄不过去我们的,我们也听说那位对您宠爱非常,可您当真就能甘心做个男宠吗?”

  “陛下让我们给您带话,那位日后三宫六院哪里又会记得您呢?陛下的意思是只要您回去,以后他便再不干涉您的事,也保证留那位一条活路,等陛下打回皇城便将那位赐给您,您看这条件如何?”

  “与其受制于人不如先制于人,谢相是金贵人,我们也不想对您动刑,可您老是这样装疯卖傻可怎么成?我们兄弟冒险回来可不是看您做戏的——谢相?”

  手里力气又加重两分,停留时间长久,胸膛肌肤被烫烂,焦黑的伤口处完全看不出来曾经细嫩嫣红,甚至于渗出污浊的鲜血。

  “其实也并不只这一桩事,若是您当真自甘堕落愿意当人男宠,陛下自然也没话好说——当年青州一案,查抄出来的官银有一部分是被人截留下来了吧?”

  “陛下撬开了李云安手底下的人得来的消息,我们也不多求,您只要把这笔银子交出来,我们自然不会为难您,谢相觉得可行?”

  “陛下东山再起需要银钱,您只要说出来藏在哪儿,我们就放了您,您愿意回去给人欺给人骑我们自然不会打扰到。”

  他这话说的粗俗又下流,说完不知想到了什么,视线猛的落在了绑在架子上的人赤/裸的上身上。

  “啧,谢相的身子看着倒也真是勾人,当年陛下若不是……怕已经把你给办了,怪不得现在皇城里的那位即便和你有着大仇也不杀你。”

  说完扔下铁器一把揪住面前人低垂的头颅,强迫他抬起头来,谢青吾已经是半昏迷之状,被硬生生疼醒过来后眼里还有些泪光,也不知怎的猛的便激发了这人的凶性。

  “果真是尤物,但谢相这样矜贵的人怎么能受此折辱?您乖顺些把该说的都交代了,我自然放您回去,若不然……”

  左右都还是逼迫他开口说话,但只要开口说了,便能证明他是装疯,他还清醒着。

  但只要他清醒着,便根本无人能将他逼到这一步,这是个无解的局,除非他没疯,或者设局的那个人放弃。

  见人始终不肯答话,那人阴冷一笑,提起谢青吾的头就是两耳光:“不识抬举!”

  厢房的另一面,李云深的手死死卡住杨子仪的脖子,杨子仪脸憋的发青,却还是牢牢锁住李云深的手,不让她动弹分毫。

  “老大,再,再等一等,最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

  “他若是当真疯了……从此以后你愿意怎么对他好,我,我都没有二话,哪怕你杀了我,我也没有什么好后悔的……”

  他被谢青吾逼怕了,三年前的事谁都不能再经历一次,这样一条毒蛇放在身边,如果不能确定已经拔除爪牙,他又怎么能安心?

  宁愿老大此刻恨他,他也不能不做好万全的准备,直到现在他其实都心存疑虑。

  谢青吾心思深沉,他毫不怀疑,为了留在老大身边,哪怕是真的装疯卖傻受尽磨难他都能忍下,这个人根本就是个疯子。

  ——可是他同样骄傲,他既然爱慕老大,就绝对不会让旁人欺辱他,就差最后一点了,他相信那群混账没有那个胆子碰谢青吾。

  但他确实没有想到,李云霁竟然这样——

  从他手里出来的人,刑讯的手段竟是比大理寺还要更残酷,寻常人根本撑不过去,谢青吾那么一个病秧子……

  慌神的刹那,他听见一声几乎是泣血的悲鸣:“殿下……”

  一直被他扣在身下的人猛然僵硬了身子,下一刻,他耳边响起骨骼碎裂的声响。

  他其实论武功比李云深稍逊一筹,早些年比试就没赢过,只是后来李云深的手废了三年疏于习武,才能隐隐被他压了一时,他方才制住李云深的最为脆弱的手腕。

  ——所以,他方才是手腕折断。

  杨子仪躺在地上看着自家老大不顾一切的冲过去,脑子里好像记起陈林说过的某些话。

  “他们两个疯子,你不要去管。”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呢?

  他对那个专门过来提醒他的人说了一句,滚。

  目光缓缓上移,他在此刻终于承认,他怕了,万一那群混蛋当真对谢青吾动手,他就是自尽也难以谢罪,谢青吾的命于他而言并不重要,可是对于老大——

  他在此刻才如此清晰的认识到,那是他的命。

  还好,没有没有……

  惊慌失措的大汉依然保持着揪住谢青吾头发的姿势,那只手却已经和身体分家,喷薄的鲜血混杂着惨叫溅开,而后是分家的头颅,透过血幕他终于看见谢青吾的模样。

  并非是被欺辱,而是自尽。

  ——咬舌自尽。

  冲进来的却并不是老大,魁梧的人影挥刀斩断锁链,宽阔的怀抱接住摇摇欲坠的人,几乎是失控一般的屠杀干净行刑者,那刀舞的密不透风,哪怕怀里还接着一个人也丝毫不影响那人一面倒的屠杀。

  杀了吧,都杀了,这些混账禽兽!

  杨子仪不知道为什么心中这样叫嚣着,直到那刀滴着滚烫的鲜血落在李云深颈项。

  杨子仪想要站起来,却猝不及防吐出一口血来,剧烈的疼痛传遍四肢百骸,让他几乎连呼吸都感到困难,是啊,他已经是病入膏肓的一副身体,只不过想最后为老大除去隐患,怎么就……

  他已经,时日无多。

  郑殷眼眶通红,青吾失踪的这三天,他求遍了所有的人,欠下的人情数不胜数,他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李云深将青吾……

  这是他姐姐留下的唯一的血脉,他在阿姐坟前发誓会护他周全,却瞎了眼的将他交给了李云深。

  年大夫说青吾离不开李云深了,甚至偷偷拿了草拟的立后诏书给他看,他知道多半是李云深授意,否则一个大夫再怎么胆大也不敢动李云深的东西。

  立后啊,若是青吾喜欢,若是……

  他怎么都未曾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局。

  “李云深,你特么根本就不是人!”

  窗外电闪雷鸣,郑殷手起刀落,杨子仪只觉得自己心脏都要骤停,他想起来阻止,可每起来一寸就开始不住的咳血。

  他看着怒极的人流露出的仿佛实质的杀意,想到的却是老大的手腕废了,根本不会是郑殷的对手。

  “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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