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4 章_王爷今天弯了吗?[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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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4 章

  长刀划破雨幕,带起一线微弱的血腥气挥下,杨子仪始终没有抬头,在这一刻,他甚至觉得安宁,觉得自己终于要解脱了。

  山谷那一战,他本是九死无生的,他活下来只是因为一丝执念。

  他原以为自己能杀了陈林和他一起死的,可他还是失算了,长刀从陈林血肉之中拔/出那一刻,他甚至说不定自己是喜是悲,他明明狠极了这个人,也是自己亲手将刀刺入他胸膛,但没有人比他更绝望,更期望这个人活着。

  ——亲手杀了陈林,他能做到第一次却做不到第二次。

  所以,当长刀拔/出的那一瞬间,他便将刀横向了自己的颈项。

  很多年前,他还是一个少年的时候被李云深挑中,那个尊贵的小殿下在人群中单单看中浑身是伤的他,统领小心翼翼的劝着,说他办事不力,另有身手极佳之人可供殿下挑选。

  殿下当时是怎么说的呢?殿下说,若我不挑他,你们会救他吗?

  统领见过太多失手的人了,当即毫不犹豫的答道:“办事不力,死不足惜。”

  “那我就选他了。”小小的殿下在他面前蹲下身来,遥遥朝他伸出一只手。

  “起来。”

  时隔太久,他已经记不得当时的情形,只是隐约记得那天也是一个雨天,直到头顶大雨被伞遮住,他才敢相信自己真的被贵人选中了。

  他曾对着教他的师父,对暗卫堂历代前辈牌位发誓,一生忠于殿下,直至身死。

  可现在殿下在关隘遇袭,自己却无法前去相救,甚至辜负殿下嘱托,连谢公子都没有护好——

  刀尖刺入血管的瞬间,他几乎矫情的想,他这一生,做的最错的事大概就是遇见了陈林,并相信他有真心——

  他陈林,根本配不上这两个字。

  然而刀尖终于还是没能彻底没入颈项,陈林徒手死死握住刀刃,双手鲜血淋漓。

  “杨子仪,你是疯了不成?”

  他的刀已经钝了,但这样落到实处割在手上无疑还是厉害的,陈林两手因为用力而被划开两道长口,鲜血下雨一样滴落,他脸色难看的很,泛起一股颓然的青紫。

  杨子仪几乎想笑了,半晌,闭了闭眼,却并不看他,只是望着即将落下大雨的天幕:“陈林,你到底想怎样?”

  自己杀不了他,自尽也不行,这人对自己也不可能有什么真心,这人,莫不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若是、若是三殿下死在边关,陛下就必然会重新挑选太子,四殿下未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可是,”杨子仪眼神涣散了一瞬,突然很轻很轻的笑了,“可是,他终究不是我的心中的东宫太子啊,我心中的东宫殿下,永远只可能是三殿下,陈林啊,你知道吗?不是所有良禽都愿意择木而栖,有些人,终此一生都只会选择效忠一个主子。”

  “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

  “你这是愚忠!”陈林目呲欲裂,他这些年官场沉浮,自己一个人经历过太多不易,他早已不再相信任何人,他所追逐的已经只剩下权利和利益,他根本不能明白杨子仪的固执,他唯一明白的只有——杨子仪想死,想在他面前死!

  杨子仪觉得跟他说话果然就是白费口舌,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懂呢?

  陈林伤的并不比他轻多少,那一刀即便没有直中心脏,但穿胸而过也是重伤,若是治疗不及时,说不好也会丧命,他们不过是两败俱伤罢了,现在自己想死,他拦不住。

  自己无父无母,这辈子唯一对不住的就是殿下,如果还有来世,再当牛做马以赎今日的罪孽,手中用力的瞬间,他只有这样模糊的想法。

  他的刀每刺入肌肤一寸,陈林的手上的伤口便更深一寸,他若是死了,陈林的手也绝对保不住,这人,这又是何必呢?

  “报!将军,郑氏出兵!殿下失手,谢青吾和三王爷逃脱了!”

  周遭声音繁杂,杨子仪忽然什么都听不见了,手上力道刚刚一松便被陈林卸了下来。

  他下意识的想去夺回来,而后听见陈林沙哑的可怕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他们只是坠崖,只是生死未卜,他没死!谢青吾也没死!——你放下!”

  他突然神智都有一瞬间混乱,而后仿佛有什么滴落在他脸上,滚烫的温度瞬间被长风吹散,睁开眼的瞬间大滴大滴密集的雨珠砸在他脸上——青州这一场酝酿许久的大雨,终于彻彻底底的落下了。

  他领着残兵败将离开之时,陈林没有为难,大雨之中万事万物都显得沉默,他们从一开始就是南辕北辙背道而驰,殿下还在等着他去救,陈林则要去置殿下于死地,他们没有不死不休或许已经是此刻最好的结局。

  听见身后响起马蹄声的瞬间,他没有回头,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还残存着干涸的血迹,他想起自己的刀一寸一寸陷进那人的掌心……

  一寸一寸。

  攥紧马疆的瞬间,掌心似乎传来一丝微弱的抽痛,而后迅速被大雨冲刷的无影无踪。

  殿下还在等着他,殿下还在崖下等着他,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自己也要去啊。

  其余的,又算得什么呢?

  幸好,殿下安然无恙,自己如今也算得偿所愿。

  自己这条命是殿下给的,既然有负殿下托付,自然任凭殿下拿去,绝无怨言。

  刀刃直劈而下,擦过他发梢直直插进他面前泥泞的地面,李云深手臂都在发颤,好不容易稳住身形,看见他一副甘心受死的模样,差点又气背了去。

  李云深眼眶红的厉害,几乎有冲过去把杨子仪爆揍一顿的冲动,最好是能把这破人揍清醒点,这么多年的兄弟情义,难不成他还真以为自己是准备杀他?

  “你,给老子起来!”

  “殿下……”

  “我记得我十三岁遇见你的时候就让你叫我老大,你,你现在是翅膀硬了是不是?”

  “当年,可是我打架赢了你,你才认的,现在想反悔?”李云深喘了口气,毫不客气,“门都没有!”

  杨子仪:“……”

  眼眶红了片刻,还是哑着声音低声道:“当年,明明就是我让着你……”

  李云深:“……”

  本来已经吃力俯下身准备把人扶起来了,听见这话一时之间差点没气岔气了去,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就想一脚踹过去,但他着实高估了自己的状况,他伤在腿上,本来就行动困难,这一下突然动腿,自己差点摔个狗啃泥。

  身子扑下去的瞬间,李云深第一个想法竟然是,杨子仪这缺心眼的大概是不会寻死了。

  杨子仪,就是太死心眼了。

  但他到底没有真的扑下去,身边站着的侍卫好歹还算有几分眼色,他站的困难,本来想自己勉强支撑着,手臂上却突然换了一股力。

  “我来。”谢青吾的声音响起的瞬间,他便放弃了硬撑的想法,他不放心就别人知道他撑不住,可谢青吾对他现在什么状态是再清楚不过。

  见杨子仪还跪的端正,李云深没忍住踢了踢他唯一完好的胳膊,“还不起来?”

  杨子仪却没动,许久,李云深才依稀在瓢泼的雨声中分辨出一丝微弱的哽咽,那声音压抑的厉害,几乎叫人听不分明。

  李云深顿了顿,借着谢青吾的力气勉强弯腰朝他伸出一只手:“起来。”

  杨子仪一怔,许久,才抬起自己满是泥浆的手。

  仿若当年——

  倔强的杨将军踉踉跄跄的爬起来,即便到了此刻还是死不承认自己方才是哭了,一直仰着头望天,假装脸上全部都是大雨。

  李云深:“……”

  “三弟叙旧完了吗?”李云鸿掀开半边车帘,一直假意维持冷静的脸终于露出些微的裂痕,“我将二位救下,作为交换,我要的人呢?”

  杨子仪回头朝远处招了招手,解释道:“周福林自从到郑氏开始就一直试图自杀,身上的伤不少,前两日病的颇为厉害,受不得雨淋,郑将军特意安排了马车将人送来。”

  “前面有四殿下早先藏匿的庄子,已经全部清理干净,老大你和谢公子身上都有伤,先过去吧,郑将军带了军医过来,已经候着了。”

  李云深点了点头,突然扭头说了一句:“拿把伞来。”

  杨子仪:“……”

  着实噎了一下,你都淋了这么久了,有伞没伞还有什么区别吗?而且,你什么时候这么娇贵呢?

  “深山老林我哪儿去给老大你找伞?”杨子仪忍住自己翻白眼的冲动,认真想了一下,“不过给周福林备的大氅倒有一件。”

  李云深表示自己不挑,杨子仪颇无语,解开周福林身上绳索的时候果然扔下来一件大氅。

  ——怕周福林自尽,一直给他绑着在。

  李云深接住大氅而后抖开遮在了谢青吾头顶,滂沱大雨还在下,大氅勉强把谢青吾遮了严实,他自己却没有遮住半分。

  谢青吾先是一愣,而后伸出手。

  “别动,”李云深始终没有低头,“刚才在马车里,地方狭小,我腿上有伤,挪动不开。”

  ——所以,不是故意叫你吹风,你不必嫉妒李云安。

  谢青吾嘴角勾起微弱的弧度,而后淡定道:“嗯,青吾知道。”

  “……”

  马车擦身而过的瞬间,李云深突然有些不安:“周福林所作所为,就算的确是有苦衷,可毕竟是贪墨朝廷赈灾粮,而且所贪数额甚巨,罪不容诛,如今我们私自放他离开,青州贪墨又该怎么结案?”

  “王爷放心,他活不下来了——”

  话音未落,身后大雨之中突然穿出一声闷哼,像是什么人猛然栽进雨中,而后,向来冷静的声线颤抖起来,在哗啦的雨声里仿佛是幼兽失去了至亲——撕心裂肺。

  谢青吾没有回头,只是微微的,叹了口气:“他不会活下来的,因为他怎么可能留下自己的命做自己儿子的把柄了?”

  从看见周府万卷医书开始,他就知道周福林不可能活下来了。

  周牧之为了给李云安治病研读医书,周福林就为了他几乎收集了天下医书古籍,所以为了周牧之没有后顾之忧,他就不可能活下去。

  从今天开始,周牧之在世上最后一丝牵挂也不再有了,他只是,皇长子李云鸿。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周福林会自尽,所以他才放心的,将周福林交给周牧之,不过是让他们父子见最后一面罢了。

  说到底,周福林,只是一个父亲。

  谢青吾继续往前走去,身后,只不过是下了很大的雨。(记住本站网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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