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十一章:罴说(上)_云中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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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十一章:罴说(上)

  出了驿栈,我在街上买了些馅饼和酱菜,转道去了陈记药铺。

  彼时铺子尚未营业,我从侧门叩门而入,路过厨房时,招呼道:“大嫂,别张罗大食了,我买了现成的,快来吃罢!”

  宋氏笑道:“我早起熬了赤豆糜,就快好了,等我添了来,你跟你哥哥先去里面坐着。”

  我摇了摇头:“今日不坐了,我说几句话就走。”

  遂向陈全问起晋国商队,陈全亦是不知,又问我何故找寻晋国商队。

  我回道:“我有一位朋友要去晋国探亲,他虽然长得人高马大,但年纪还小,少不更事,空有一身力气,独自上路未免令人挂心,所以我才想着托个商队带上他,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陈全道句“原来如此”,又生歉意,不无愧怍地道:“近月来也有好些买主,只是大多没什么交往,实是知之甚少,不想耽了你的事……”

  我忙劝他宽心。我与陈全关系亲厚,饶是如此,他亦从未过问我的出身来历,可知对此并不上心。

  我出来已有些时候,恐拓跋飞又生出什么乱子来,见问不出结果,便即告辞。

  宋氏闻声从厨房跑了出来,唤道:“莫着急走——”

  她在围衣上擦了把手,又解下围衣,道:“我前日拆了几件旧衣,打了些缊絮,正想做两件新绵袍,你来,我裁下你的码数,也给你做一件。”

  我心下一暖,笑道:“多谢大嫂美意,我还有的穿,不必麻烦了。”

  宋氏道:“多匹布的事,哪里麻烦了?你哥哥嫂嫂的日子过得不宽裕,拿不出贵重的,一件绵袍却也不值什么,你若再推辞,倒显生分了!”

  闻言,我也再不推却,跟着宋氏进了内室,忽生一念,脚步蓦地顿住:我平日里皆作男子装扮,亦未特意言明,陈全素日称我为弟,以此来说,我与宋氏便是叔嫂关系,独处一室摸摸掐掐不大妥当,虽说宋氏年长,堪当我的长辈,但到底亲疏有间、男女有别。

  再联系昨日宋氏送汤药之事,我突然想:宋氏待我格外殷勤,该不会是看上我这个“小白脸”了罢?

  一念及此,我登时又窘迫又尴尬,滞步不前,支支吾吾地道:“大嫂,还是不、不要了……”

  宋氏回身将门关了,略笑一笑,道:“你哥哥是个粗蠢汉子,瞧不出来也就罢了,我一个老娘儿们难道还瞧不出来么?”

  我即松口气,又觉羞赧:“还请嫂嫂不要怪我。”

  宋氏边给我量肩等腰边道:“这话说得,怪你作甚?寻常姑娘谁不是娇养着,便是家中清贫,总有片瓦遮头,你这般在外抛头露脸、风餐露宿的,干那些男子们干的活计,定然有不能为人说道的苦衷。”

  说到此处,她低低地叹了口气:“若教你娘亲知晓了,岂不心疼?”

  我知陈全夫妇膝下无子,此刻听宋氏说得情真意切,一时动容,拉了她的手,道:“嫂嫂若不嫌我聒噪,我就常来陪你说话。”

  宋氏笑道:“那自然好。”

  我回到驿栈时,拓跋飞已整装待发,想是等了一阵,神情大为焦躁,一见着我就火冒三丈,眉剑陡竖,舌刀立扬,倏然向我发起一轮猛攻:“你一声不吭去哪儿了?磨蹭到现在才回来!这都什么时辰了?本来天黑得就早,你还到处瞎晃!还怎么赶路?”

  他一声高过一声,排山倒海也似,震得我不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缓了缓神,方才找回语言能力:“你练狮吼功呢?”

  拓跋飞一愣,露出一副求知若渴的表情,好奇地问:“‘狮吼功’是哪家哪派的武功,很厉害么?”

  “我胡诌的。”我见提到武术他就忘了生气,连忙展开话题,“你练的是哪家哪派的武功?”

  拓跋飞道:“内功修的是道家的九阳罡炁,轻功练的是迷谷派的禽戏,外门功夫练的就杂了,胡族传统的摔跤把式、梁国军队的体操、呼玛人的锁子功、天门派的抻臂拳和劈厉腿、西摩岭的冰火掌等等,只要我看会了都拿来练,有的练破了招,没了意思,就不练了。”

  我接不住话,“嘿嘿”强笑两声,道:“你可真有本事。”

  拓跋飞不喜反哀,丧气地道:“你懂什么?这算什么本事?我还差得远,差得太远了!等我真的有本事时,你再说这样的话罢。”

  他朝我肩头推了一把,催促道:“别傻站着了,快去收拾,收拾好我们走。”

  我这才省到他的意思,摆了摆手,道:“今日先别走了,我出去跟人打听了下来镇上的晋国商队,再等等消息,应该要不了太久,一两日罢,如果能找到可靠的晋国商队,你就跟着商队上路,商队给你管饭,好歹饿不着你。”

  “我不跟商队走。”

  拓跋飞想也不想地拒绝,理所当然地道,“我就跟你走。你昨日不是说了,有你一口吃的,便不教我挨饿么?难道你是诓我的?”

  “我不诓你,但我们不同路,我还不走——”

  眼见拓跋飞又要发火,我盯着他的脸数了起来:“我看看,一、二、三、四、五……”

  拓跋飞摸了把脸,怪道:“你在数什么?”

  我防御性地撤退数步,方道:“数你脸上新长了几颗痘痘。”

  “你——”

  拓跋飞果然气得跳脚而起,我火上浇油地道:“来来来,继续发脾气嘛!发一次脾气,长一颗痘痘!你别说我胡说,这话可是公子亲口盖章认可了的,你听着呢!公子的话你总信罢?你纵容脾气就等于纵容痘痘,今儿五个,明儿十个,后儿二十个,不用几日就能凑一队巡逻兵,过上个把月组成一支军队,再过个两年,没准都能分成好几个势力,在你的小脸蛋儿上列土封疆、各自为国!啧啧,那场面,真壮观!”

  拓跋飞被我一通抢白,脸红一阵青一阵紫一阵,怒火中烧而忌惮不发,最后生生憋得脸涨成了猪肝色。

  我扳回一城,心情大好,笑嘻嘻地在他脸上捏了一把:“人小脾气大,这样可不好,你好好听我把话说完能掉块肉不成?”

  我收敛顽色,道:“你有任务在身,不能耽搁,我也找了点事做,还要在栖霞镇待段日子,少则十来日,多则一个月。你跟着商队,商队管吃住,我再给你二十两银子,应急时拿出来用,也就够了。只是你要记得,锭银和碎银得在通易行兑了再用,小地方没有通易行,典当铺也能兑。”

  拓跋飞也不知听没听进我的解释,只问道:“你待在栖霞镇做什么?”

  我坐了下来,端起桌上的菱纹细颈壶往陶瓿里倒了些水,涮了一涮再倒满,道:“你要问这个的话,我们就坐下慢慢说。”又问:“你喝不喝水,我给你也倒一杯?”

  拓跋飞撇着嘴在我对面坐下,一副老大不情愿的模样。

  作为货物,土精集易携带、耐存放、高价值等优点于一身,于行商而言,自然是绝佳的投资项目。

  我留在栖霞镇就是为了办一批货,自己挖些,挖得有经验了,临走时再趸买,等出了梁国伺机以高价卖掉,收回资金后再行进投资,置换货物低买高卖,使得资金滚动生息。

  我这般小倒腾,虽赚不了大钱,多少能抵冲些路途开销,总不至于只出不进、坐吃山空。

  我将这番打算说与拓跋飞,他越听越懵,终于听不下去,挤出三个字来:“好麻烦。”

  我噗嗤笑出了声:“这哪里麻烦了?手里边一个子都没有时才叫麻烦呢!”

  拓跋飞费解地道:“你不是有好多银子么?”

  我叹道:“你看得到我兜里有钱,怎么看不到我背负巨债?带着这笔债,即使我回了家,家里还得上倒还罢了,要是还不起,不是让我的家人为难么?”

  拓跋飞略想了一想,道:“这也好办,我留下来跟你挖土精,挖完了我们再去晋国!”

  我不由失笑道:“你这么一拍脑袋就决定了,公子派你的任务怎么办?”

  拓跋飞道:“也没什么要紧的,公子说开春后再等他信令,这还早着呢!”

  我心生疑虑,试探地问道:“什么任务?要是不方便说,就当我没问罢。”

  拓跋飞全无顾忌,大咧咧地道:“公子让我到神原等着,待春季马市开时,将会有大批胡马进入神原,我听公子的意思,大抵是托人带了几匹良马,让我去驯马。”

  我把拓跋飞的话反反复复琢磨了几遍,亦觉这趟任务确是无甚紧要,况且时间绰有余裕,因而放宽了心,欣然道:“也好,那我们就同行一段路罢。”

  既已议定行程,略作拾掇,我便带着拓跋飞赶赴白头山干活,二人一路吵吵闹闹,倒也可以打发无聊。

  进了山后,往林深处行去,人迹愈稀,渐而积雪无痕、百籁俱寂,拓跋飞道:“疯子,都走了这么久了,你说的财神爷在哪儿呢?”

  拓跋飞一说话,回声重重响荡,我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道:“就快到了,别吵!”又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我停了下来,拿起铲子,掘地开挖。

  拓跋飞凑了过来,奇道:“财神爷在地里么?”看了片晌,又道:“什么都没有嘛!”

  我不理他,重新寻找宝地,凡此数合,无有所获,拓跋飞在旁边看得直打哈欠,嘴上也不消停,没少泼我冷水。

  今日运气不佳,直到傍晚也没挖到一株半株土精,往常这时我已往回赶了,可此刻被拓跋飞激得胜负欲上头,心有不甘,憋了口气继续往山上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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